每天都发生着太多的故事,也有时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事情发生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去看别人的故事,像自己站在他们身旁一样,经历着并非自己身处维度的故事。我喜欢听故事,喜欢有一肚子故事可讲的人,喜欢把故事讲的像故事的人。但我却一直欠缺这样的能力或是行动力。常常是,多少话语在嘴边,多少情感即将溢出,在临界的瞬间,便被理性和现实感强压下去,将它们重新生生吞入心底。像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的骆驼一样,我便欠缺这样一根让我打开心绪放下一切的稻草。直到最近,我终于自觉那些被压进心底的每个故事都有它不得不被讲出的理由,心里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空间承装,无论沉默地埋葬还是默默地赏玩,都不如它们肆意流淌出来顺当。我不是个会讲故事的人,那么就让这些故事自己一章一片地拼起来,让它们以舒服的姿势在阳光下伸展肢体,直到把沉积许久的霉味晒掉。
吴念真老先生是个会讲故事的人,生活过的村子里的每个人每个角落每种心情都被笔间的力量凝聚成剪影,那些人那些事便永久地停止在那一刻,人不老去,悲伤永在,笑声悬空,阳光不褪。看着老先生的文字,心里好不容易抑制住的情绪又一次翻涌。有没有能够永远停留在我笔下的人事?有没有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靠记忆和笔尖支撑?人们和他们的故事都变的那么快,除了执拗地用文字乞求他们留下,没有任何其他力量能动摇他们坚定的流逝的心。
欧洲一年。始料未及的一年。机会就这样降临,命运给了我一个迟到的间隔年,给我的20岁带来太多的惊喜、沉重和成长。欧洲在我接触世界之初就如梦境一般。命运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拨转转盘,直到今日,扭身一看,那些断断续续的不明了终于渐渐串成了线。像被特殊药水浸过的画作,时机所至之时再用药水一泼,登时使人瞠目结舌,不得不相信面前的神奇源自真实,并且早就被安排停当。背包来到欧洲,用自己的步伐迈在欧洲的每寸土地上,看到的一切并非真实,而是把梦境中的似曾相识重新来过。似曾相识的街景,似曾相识的人们,似曾相识的心境。在这样的世界中,内心从来难以平静。经常许久才平复的心就被一句话、一个景象、一个人再次搅动。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手持通行证在两个世界中出入自如的人,但却并非如此。我时而混淆它们,时而合并它们,时而困身于其一。不是因为二者太过相像,而是很多时候无法相信自己的判断,无法说服自己到底身处哪一个世界。也许根本不需要辨别,也许它们就像思绪一样持续流动,看到的也只是瞬间的表象。它们随着我的思绪游移,用多变的形态组成不同的故事,变换着,流动着,是为了更为接近隐藏的世界。
伍迪艾伦的欧洲三部曲用三个故事讲述了三个城市,而非相反。巴黎,巴塞罗那,罗马。千万种性格如何在几十分钟内尽述?只要到那里就好,只要脚底踩上坚实的土地,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变得异常敏感,千万个故事就在一呼一吸中进入了你的心肺,流动在你的每一个毛细血管,你的身体会引导你见到你,让你讲述起自己的故事。